這把彈弓雖然只是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少年手工自制，但已相當精美。

望著許鯨驚嘆的表情，梁良子很是得意，“怎麽樣？”

這把彈弓拿在手上沈甸甸，整體呈現微紅色澤，苦苦樹樹杈很明顯經過了精心打磨，上手十分光滑，仔細摸能摸出上面的蠟質。樹杈兩邊的頂端被小心用刀刮了一圈，呈現一個小小的凹槽，乳黃色的乳膠管緊緊綁在兩邊的凹槽上，一圈圈十分細密，不見多餘的線頭。

乳膠管中央系著一塊橡膠皮，約莫是車胎的殘餘物，這塊橡膠皮切得很平整，大小合適，惹人喜愛。

“做得真好。”

“那是。”梁良子眉飛色舞，張開手掌比劃道：“光用砂紙磨，我就磨了三遍。磨完後，我融了兩根長蠟燭打蠟，滾燙的蠟油滴在苦苦樹樹杈上，每一寸我都至少上了三遍蠟，肯定不會幹裂。”

“謝謝。”

“不客氣，你教我學習，我教你玩。”梁良子有些害臊，揮揮手往後退，“我先回去，你不要對著人打就行。”剛走出幾步，他又退回來，教許鯨：“對了，梁小寶叫你把彈弓給他你千萬別給，他要是纏著你，你就說彈弓我只借你玩。”

許鯨鄭重點頭，握著手中的彈弓，目送他一蹦一跳地往前走。

梁良子他們精心制作的彈弓在仁源生活區半大的孩子中間引發一股風潮，苦苦樹樹杈，乳膠管，橡膠皮子，哪一個都不容易獲取，許多孩子幹眼饞著也沒法。

小寶便是其中一員，他看到許鯨手上的彈弓後索要過多次，李銀秀看不下去讓許鯨先借他玩一會，許鯨一直沒松口，咬死這彈弓乃梁良子借他玩。

耐不住小寶糾纏，許鯨最後幹脆把彈弓給齊雲至保管。

彈弓一到齊雲至手中便變成半透明模樣，小寶縱有天大本事也找不到。

“你把彈弓藏哪了？”小寶撅著嘴問。

“我還了回去。”

小寶不相信，破天荒跑去許鯨房間裏仔細搜尋一番，奈何什麽也沒找著，只能郁悶地纏著李銀秀，讓她跟梁國濤說，給他也做一副彈弓。

許鯨擺脫小寶後心情松快了些，轉頭卻見齊雲至手飛快地在彈弓上動作著，沒幾下，彈弓上的乳膠管全脫落下來。

“！”許鯨伸手去拿齊雲至手上的彈弓，他卻避了許鯨一下，繼續擺弄著彈弓。

“齊大哥！”許鯨叫他，他擡頭，沖許鯨笑了一下。

小寶跟李銀秀都在附近，許鯨不想弄出太大的動作，只得幹瞪著眼隨齊雲至去。

齊雲至把彈弓上的乳膠管拆下來，擺弄幾下，又嚴嚴實實地繞回去，而後遞給許鯨。

許鯨伸手拉了拉彈弓，發現齊雲至調整過之後，彈弓弓弦更穩，更平整，不像剛剛，還有一點不明顯的歪扭。哪怕許鯨平時不玩彈弓，也能感覺到這把彈弓更好用。

許鯨驚愕，不知道齊大哥究竟是什麽人，他看著對武器很熟悉。

許鯨把玩彈弓一會，又交回給齊雲至保管。

他打算第二天找個機會再上山，讓齊雲至試試，看能不能打到什麽獵物。

第二天一早，才剛睡下沒多久的許鯨打著哈欠被李銀秀叫起來好一通吩咐，許鯨才聽清梁家要去榨花生油，讓他跟著去看東西。

許鯨揉揉臉，跟著李銀秀進廚房，草草吃了大半碗早飯，站在曬谷場上等梁國濤和郭英貞把一筐筐花生搬到木板車上。

花生經過幾次洗曬，外表發白，每一粒都很硬。

梁國濤家的花生並不大粒，絕大部分花生中一顆花生裏面只有兩粒花生仁，少部分三粒，四粒的更是少得可憐。

花生產量不高，花生仁倒很飽滿，基本無癟殼現象，花生一剝開，裏面包著紅衣的花生仁緊緊挨著花生仁，很是喜人。

許鯨在油坊前守著梁國濤家那堆花生，左右看其他人家的花生。周圍人跟梁國濤家差不多，花生總體偏小，但比較飽滿。

梁國濤家的花生榨得比較晚，同一批次過來榨油的人不多，梁國濤家排在第四。

許鯨坐在木板車上，看著梁國濤和郭英貞把一擔擔花生挑進油坊，倒在油坊的漏鬥裏。

花生漏進漏鬥裏，底下機器嗡嗡轉動著，從另一條傳輸帶出來的花生被打碎成比玉米粒略大的花生碎，花生碎隨著傳輸帶前行，最後落到傳輸帶盡頭的兩個大炒鍋裏。

炒鍋裏有攪拌機不停地緩慢攪拌，免得花生碎被底下的大火燒糊。炒鍋這邊散發著源源不斷的熱量，使得整個油坊跟蒸籠一般，與熱氣一起蒸騰的還有花生碎被炒熟的香氣。

源源不斷的花生碎被投入炒鍋又被傳輸回壓榨機，機器無法篩出花生殼，榨油時，花生殼跟花生仁一起投入榨油機裏頭。

“快輪到我們家了。”郭英貞伸手推許鯨的肩膀一下，遞給他一只木桶，“把桶提過去，我們先裝油渣。”

剛開始榨出的油有些混濁，裏頭混著花生碎與花生麩，要先沈澱好才能倒到油缸裏保管。

許鯨提著木桶去接油的地方排隊，等榨油坊的人叫他把桶換過去。

仁源生活區的效率還成，兩個多小時，梁國濤家的油全榨完。梁國濤和郭英貞小心把油缸抱上車，用長帶子固定好，又下來把榨油得到的花生麩挑回去。

有拮據些的人家，剩下的粗糧蔬菜不多時，他們往往會把花生麩摻到鍋裏煮。

一一把所有東西填好收拾好，梁國濤和郭英貞推著板車，帶許鯨回去。

午飯由郭英貞親自動手，拉回來的油渣比較多，郭英貞沒太惜油。從木桶裏舀出大半勺油渣，她把蒜頭、辣椒放到熱鍋裏，而後把油渣往鍋裏一放，香料逼出香味後，郭英貞把泥鰍倒進鍋裏，“滋啦”一聲熱響，滿屋都是香味。

油渣泥鰍，油渣豆豉辣椒，油渣青菜，新鮮油渣加上新鮮菜肴，大火一逼，滾滾香氣撲面而來。

調皮的小寶按捺不住，時不時鉆進廚房要偷幾根菜吃。

吃飯時，梁國濤一家人坐在飯桌前，每個人都盛著大碗米飯。

今天郭英貞煮飯，飯裏沒加其他粗糧，只是雪白清香的米飯。六月才割下來的稻谷，在曬谷場曬幹每一絲水分，送去碾好放到鍋裏一煮，米飯又香又黏，似乎還能吃到陽光的味道。

這種米飯，哪怕沒有任何菜肴，許鯨一人都能吃兩三碗。

他把菜夾到自己碗裏，快速吃完一碗，再次盛飯後，他又夾了一次菜，而後做出辣的不行的模樣，端著飯碗去廚房找水喝。

梁家人已習慣許鯨吃飯吃到一半端著去廚房喝水，他們既訓斥過，也強制要求過許鯨不能再端著飯碗下桌，奈何他從不聽，罵他他便沈默地聽著。

李銀秀和郭英貞都去廚房檢查過，並未發現許鯨把飯食倒掉的痕跡。久而久之，梁家人拿他沒辦法，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任他去。

一進廚房，許鯨迅速打開守望號，調整好警戒模式，把飯塞到齊雲至手裏，示意他快吃。

他自己則從竈下柴火堆中快速拿出提前藏好的一個葫蘆，打開塞子，將漏鬥塞進去，眼明手快地把廚房放著的油渣與油倒一部分進葫蘆。

葫蘆比較大，許鯨往裏塞了大半葫蘆油與油渣後，快速將葫蘆蓋回去，將葫蘆交給齊雲至，讓他拿回去房間藏好。

此時齊雲至已吃完那碗飯，許鯨接過碗，將碗放在木盆裏，若無其事地出去，坐在桌前等梁家人吃完飯，現在收拾桌子洗碗的任務已交給他。

梁家人吃飯很克制，桌上三盤菜，七個人吃，楞還剩了些泥鰍和豆豉辣椒。

李銀秀把菜端到廚房放好，仔細把櫃門關嚴實。許鯨在她的註視下老老實實洗完碗，擦幹凈竈臺，才會房間午睡。

早上起得早，上午許鯨被郭英貞喚來喚去，一直沒有休息，回來已經累得不成。

李銀秀見他連眼皮也睜不開，怕他又生病，便沒叫他起床。

許鯨一直睡到太陽偏西，才打著哈欠起來去廚房燒一家人的洗澡水。梁大石和梁二妹傍晚要去學校住宿，他今天燒水燒得早一些。

郭英貞讓梁大石和梁二妹吃完中午剩下的飯菜，他們自己晚上只吃青菜湯和番薯。梁小寶看見在地上打滾鬧了一頓，差點沒被郭英貞賞他一頓竹筍炒肉。李銀秀勸住他，給他蒸一碗水蛋，他這才撅著嘴巴不情不願地開始吃晚飯。

許鯨晚飯吃得不多，吃完飯後，等梁家人睡著，他輕手輕腳爬起來，拿上裝有油渣的葫蘆，打開守望號的警戒功能出門。

一出仁源生活區，許鯨拉著齊雲至照舊往仁源生活區正對著的那片荒野走，齊雲至卻突然將他抱起來，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

許鯨吃驚，在他懷裏坐直，攀著他的肩往前看，問：“齊大哥，我們去哪？”

這還是齊雲至第一次主動帶他去某個地方，許鯨腦海中紛雜念頭閃過，對他們這趟行程的目的地一點頭緒都無。

過了好一會，齊雲至理解許鯨話的意思後，回答：“屋子裏。”

“？？？”許鯨想破腦袋，也沒想明白他們能去哪個屋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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